《宋书》卷八十七·列传第四十七

《宋书》卷八十七·列传第四十七

  萧惠开 殷琰

  萧惠开,南兰陵人,征西将军思话子也。初名慧开,后改慧为惠。

  少有风气,涉猎文史,家虽贵戚,而居服简素。初为祕书郎,著作并名家年少,惠开意趣与人多不同,比肩或三年不共语。外祖光禄大夫沛郡刘成戒之曰:「汝恩戚家子,当应将迎时俗,缉外内之欢。如汝自业,将无小伤多异,以取天下之疾患邪?」惠开曰:「人间宜相缉和,甚如慈旨。但不幸耿介,耻见作凡人,画龙未成,故遂至于多忤耳。」转太子舍人。与汝南周朗同官友善,以偏奇相尚。转尚书水部郎,始兴王濬征北府主簿,南徐州治中从事史,徙汝阴王友,又为南徐州别驾,中书侍郎,江夏王义恭大将军大司马从事中郎。

  孝建元年,自太子中庶子转黄门侍郎,与侍中何偃争积射将军徐冲之事。偃任遇甚隆,惠开不为之屈,偃怒,使门下推弹之。惠开乃上表解职曰:「陛下未照臣愚,故引参近侍。臣以职事非长,故委能何偃,凡诸当否,不敢参议。窃见积射将军徐冲之为偃命所黜,臣愚怀谓有可申,故聊设微异。偃恃恩使贵,欲使人靡二情,便诃胁主者,手定文案,割落臣议,专载己辞。虽天照广临,竟未见察臣理,违颜咫尺,致兹壅滥,则臣之受劾,盖何足悲。但不顺侍中,臣有其咎,当而行之,不知何过。且议之不允,未有弹科,省心揆天,了知在宥。臣不能谢愆右职,改意重臣,刺骨铄金,将在朝夕,乞解所忝,保拙私庭。」时偃宠方隆,由此忤旨,别敕有司以属疾多,免惠开官。思话素恭谨,操行与惠开不同,常以其峻异,每加嫌责。及见惠开自解表,自叹曰:「儿子不幸与周朗周旋,理应如此。」杖之二百。寻重除中庶子。

  丁父艰,居丧有孝性,家素事佛,凡为父起四寺,南岸南冈下,名曰禅冈寺,曲阿旧乡宅,名曰禅乡寺,京口墓亭,名曰禅亭寺,所封封阳县,名曰禅封寺。谓国僚曰:「封秩盖鲜,而兄弟甚多,若使全关一人,则在我所让。若使人人等分,又事可悲耻。寺众既立,自宜悉供僧众。」由此国秩不复下均。服除,除司徒左长史。大明二年,出为海陵王休茂北中郎长史、宁朔将军、襄阳太守,行雍州州府事。善于为政,威行禁止。袭封封阳县侯。还为新安王子鸾冠军长史,行吴郡事。惠开妹当适桂阳王休范,女又当适世祖子,发遣之资,应须  二千万。乃以为豫章内史,听其肆意聚纳,由是在郡着贪暴之声。入为尚书吏部郎,不拜,徙御史中丞。世祖与刘秀之诏曰:「今以萧惠开为宪司,冀当称职。但一往服领,〔一〕已自殊有所震。」及在任,百僚畏惮之。八年,入为侍中。诏曰:「惠开前在宪司,奉法直绳,不阿权戚,朕甚嘉之。可更授御史中丞。」母忧去职。

  起为持节、督青冀二州诸军事、辅国将军、青冀二州刺史,不行。改督益宁二州刺史,持节、将军如故。惠开素有大志,〔二〕至蜀,欲广树经略,善于述事,对宾僚及士人说收牂柯、越嶲以为内地,绥讨蛮、濮,辟地征租,闻其言者,以为大功可立。太宗即位,进号冠军将军,又进平西将军,改督为都督。晋安王子勛反,惠开乃集将佐谓之曰:「湘东太祖之昭,晋安世祖之穆,其于当璧,并无不可。但景和虽昏,本是世祖之嗣,不任社稷,其次犹多。吾奉武、文之灵,兼荷世祖之眷,今便当投袂万里,推奉九江。」乃遣巴郡太守费欣寿领二千人东下,为巴东人任叔儿起义所邀,欣寿败没,陕口道不复通。更遣州治中程法度领三千人步出梁州,又为氐贼杨僧嗣所断。

  先是惠开为治,多任刑诛,蜀土咸怀猜怨。及闻欣寿没,法度又不得前,晋原一郡遂反,〔三〕于是诸郡悉应之,并来围城。城内东兵不过二千,凡蜀人惠开疑之,皆悉遣出。子勛寻平,蜀人并欲屠城,以望厚赏。惠开每遣军出战,未尝不捷,前后所摧破杀伤不可胜计。外众逾合,胜兵者十余万人。时天下已平,太宗以蜀土险远,赦其诛责,遣惠开弟惠基步道使蜀,具宣朝旨。惠基既至涪,而蜀人志在屠城,不欲使王命远达,遏留惠基不听进。惠基率部曲破其渠帅马兴怀等,然后得前。惠开奉旨归顺,城围得解。

  时太宗遣惠开宗人宝首水路慰劳益州,宝首欲以平蜀为功,更奖说蜀人,于是处处蜂起,凡诸离散者,一时还合。渠帅赵燕、句文章等,与宝首屯军于上,去成都六十里,众号二十万人。惠开欲遣击之,将佐咸曰:「攻破蜀贼,诚不为难。但慰劳使至,未获奉受,而遣兵相距,何以自明本心。」惠开曰:「今水陆四断,表启路绝,宝首或相诬陷,谓我不奉朝旨。我之欲战,本在通使,使若得通,则诚心达矣。」乃作启事,具陈事情,使腹心二人带启,戒之曰:「须贼破路开,便跃马驰去。」遣宋宁太守萧惠训、别驾费欣业万兵并进〔四〕,与战,大破之,生禽宝首,囚于成都县狱。所遣使至,上使执送宝首,除惠开晋平王休祐骠骑长史、南郡太守。不拜。泰始四年,还至京师。

  初,惠开府录事参军到希微负蜀人债将百万,〔五〕为责主所制,未得俱还。惠开与希微共事不厚,以为随其同上,不能携接得还,意耻之,厩中凡有马六十匹,悉以乞希微偿责,其意趣不常皆如是。先刘瑀为益州,张悦代之,瑀去任,凡所携将佐有不乐反者,必逼制将还,语人曰:「随我上,岂可为张悦作西门客邪。」惠开自蜀还,资财二千余万,悉散施道路,〔六〕一无所留。

  五年,又除桂阳王休范征北长史、南东海太守。其年,会稽太守蔡兴宗之郡,而惠开自京口请假还都,相逢于曲阿。惠开先与兴宗名位略同,又经情款,自以负衅摧屈,虑兴宗不能诣己,戒勒部下:「蔡会稽部伍若借问,慎不得答。」惠开素严,自下莫敢违犯。兴宗见惠开舟力甚盛,不知为谁,遣人历舫讯,惠开有舫十余,事力二三百人,皆低头直去,无一人答者。

  复为晋平王休祐骠骑长史,太守如故。六年,除少府,加给事中。惠开素刚,至是益不得志,寺内所住斋前,有向种花草甚美,惠开悉剗除,列种白杨树。每谓人曰:「人生不得行胸怀,虽寿百岁,犹为夭也。」发病欧血,吐如肝胏者甚多。除巴陵王休若征西长史、宁朔将军、南郡太守,未拜,七年卒,时年四十九。子叡嗣,齐受禅,国除。

  惠开与诸弟并不睦,惠基使益州,遂不相见。与同产弟惠明亦着嫌隙云。

  殷琰,陈郡长平人也。父道鸾,衡阳王义季右军长史。

  琰少为太祖所知,见遇与琅邪王景文相埒。初为江夏王义恭征北行参军,始兴王濬后军主簿,出为鄱阳、晋熙太守,豫州治中从事史,庐陵内史。臧质反,弃郡奔北皖。琰性有计数,欲进退保全,故不还都邑。事平,坐系尚方,顷之被宥。除海陵王国郎中令,不拜。临海王子顼为冠军将军、吴兴太守,以琰为录事参军,行郡事。复为豫州别驾,太宰户曹属,丹阳丞,尚书左丞,少府,寻阳王子房冠军司马,行南豫州,随府转右军司马,又徙巴陵王休若左军司马。

  前废帝永光元年,除黄门侍郎,出为山阳王休祐右军长史、南梁郡太守。休祐入朝,琰仍行府州事。太宗泰始元年,以休祐为荆州,欲以吏部郎张岱为豫州刺史。会晋安王子勛反,即以琰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梁郡诸军事、建武将军、豫州刺史,以西汝阴太守庞道隆为琰长史,殿中将军刘顺为司马。顺劝琰同子勛。琰家累在京邑,意欲奉顺,而土人前右军参军杜叔宝、〔七〕前陈南顿二郡太守皇甫道烈、道烈从弟前马头太守景度、前汝南颍川二郡太守庞天生、前睢阳令夏侯季子等,并劝琰同逆。琰素无部曲,门义不过数人,无以自立,受制于叔宝等。太宗遣冗从仆射柳伦领军助,〔八〕骠骑大将军山阳王休祐又遣中兵参军郑瑗说琰令还。二人至,即与叔宝合。叔宝者,杜坦之子,既土豪乡望,内外诸军事并专之。

  弋阳太守卜天生据郡同逆,断梁州献马得百余匹。边城令宿僧护起义斩天生,传首京邑,太宗嘉之,以为龙骧将军,封建兴县侯,食邑三百户。时绥戎将军、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起义于悬瓠,收兵得千余人。袁顗遣信诱矜司马汝南人常珍奇,〔九〕以金铃为信,珍奇即日斩矜,送首诣顗,顗以珍奇为汝南、新蔡二郡太守。太宗追赠矜本官,以义阳内史庞孟虬为司州刺史,领随郡太守,孟虬不受命,起兵同子勛。子勛召孟虬出寻阳,而以孟虬子定光行义阳郡事。

  太宗知琰逼迫土人,事不获已,犹欲羇縻之。以琰兄前中书郎瑗为司徒右长史,子邈为山阳王休祐骠骑参军。子勛遣使以琰为辅国将军、梁郡太守,后又加豫州,假节督南豫数郡。杜叔宝求琰上佐,庞道隆虑其为祸,乃请奉表使寻阳,琰即以叔宝为长史、梁郡太守。休祐步入朝,家内犹分停寿阳,琰资给供赡,事尽丰厚。

  二年正月,太宗遣辅国将军刘勉率宁朔将军吕安国西讨,休祐出镇历阳,为诸军总统。时徐州刺史薛安都亦据彭城反,募能生禽琰、安都,封千户县侯,赐布绢各二千匹。二月,勉进军小岘。初,合肥戍主、南汝阴太守薛元宝委郡奔子勛,前太守朱辅之据城归顺,琰遣攻辅之,辅之败走。琰以前右军参军裴季为南汝阴太守,〔一0〕季又归顺,太宗即而授之。琰所用象县令许道莲亦率二百人归降,太宗以为马头太守。三月,上又遣宁朔将军刘怀珍、段僧爱、龙骧将军姜产之马步三军助勉讨琰。义军主黄回募江西楚人千余,斩子勛所置马头太守王广元,以回为龙骧将军。淮西人前奉朝请郑墨率子弟部曲及淮右郡起义于陈郡城,〔一一〕有众一万,太宗以为司州刺史,后虏寇淮西,战败见杀,追赠冠军将军。

  是月,刘顺、柳伦、皇甫道烈、庞天生等马步八千人,东据宛唐,〔一二〕去寿阳三百里。勉率众军并进,去顺数里立营。在道遇雨,旦始至,垒堑未立,顺欲击之。时琰所遣诸军并受节度,而以皇甫道烈、土豪柳伦,台之所遣,顺本卑微,不宜统督,唯二军不受命,至是道烈、伦不同,顺不能独进,乃止。既而勉营垒渐立,不可复攻,因相持守。四月,勉录事参军王起、前部贼曹参军甄澹等五人委勉奔顺,顺因此出军攻勉。顺幢主樊僧整与台马军主骠骑中兵参军段僧爱交槊斗,僧整刺僧爱,杀之,追赠屯骑校尉。僧爱勇冠三军,军中并惧。太宗又遣太尉司马垣闳率军来会,〔一三〕步兵校尉庞沈之助裴季戍合肥。初,淮南人周伯符说休祐求起义兵,休祐不许,固请,乃遣之。杖策单行,至安丰,收得八百余人,于淮西为游兵。珍奇所置弋阳太守郭确遣将军郭慈孙击伯符于金丘,琰又遣中兵参军杜叔宝助之。慈孙等为伯符所败,并投水死。太宗以伯符为骠骑参军。

  叔宝本谓台军停住历阳不办进,顺等至,无不瓦解,唯赍一月日粮。既与勉相持,军食尽,报叔宝送食,叔宝乃发车千五百乘载米饷顺,自以五千精兵防送之。勉闻之,军副吕安国曰:「刘顺精甲八千,而我众不能居半,相持既久,强弱势殊,苟复推迁,则无以自立,所赖在彼粮将竭,我食有余耳。若使叔宝米至,非唯难可复图,我亦不能持久。今唯有间道袭其米车,出彼不意,若能制之,将不战走矣。」勉以为然,乃以疲弱守营,简选千百精手,配安国及军主黄回等,间路出顺后,于横塘抄之。安国始行,计叔宝寻至,止赍二日熟食,食尽,叔宝不至,将士并欲还。安国曰:「卿等旦已一食,今晚米车不容不至。若其不至,夜去不晚。」叔宝果至,以米车为函箱阵,叔宝于外为游军,幢主杨仲怀领五百人居前,与安国、回等相会。仲怀部曲并欲退就叔宝,并力击安国。仲怀曰:「贼至不击,复欲何待?且统军在后,政三二里间,比吾交手,何忧不至。」即便前战,回所领并淮南楚子,天下精兵,众力既倍,合战,便破之,于阵杀仲怀,仲怀所领五百人死尽。叔宝至,而仲怀及士卒伏尸蔽野,回等欲乘胜击之,安国曰:「彼将自走,不假复击。」退军三十里止宿,夜遣骑参候,叔宝果弃米车奔走。安国即复夜往,烧米车,驱牛二千余头而还。刘顺闻米车见烧,叔宝又走,五月一日夜,众溃,奔还寿阳,仍走淮西就常珍奇。勉于是方轨而进。

  叔宝敛居民及散卒,婴城自守。勉与诸军分营城外,黄回立航渡肥水,叔宝遣马步三千,欲破航,并栅断小岘埭,回击大破之,焚其船栅。

  休祐与琰书曰:「君本文弱,素无武榦,是远近所悉,且名器清显,不应复有分外希觊。近者之事,当是劫于凶竖,不能守节。今大军长驱,已造城下,势孤援绝,祸败交至,顾昔情款,犹有恻然。圣上垂天地之仁,开不世之泽,好生恶杀,遐迩所闻。顾琛、王昙生等皆军败迸走,披草乞活,尚蒙恩恕,晏处私门。今神锋所临,前无横陈,况穷城弱众,残伤之余,而欲自固乎。若开门归顺,自可不失富贵,将佐小大,并保荣爵。何故苟困土民,自求齑脍,身膏斧镬,妻息并尽,老兄垂白,东市受刑邪。幸自思之。信言不爽,有如皎日。」

  上又遣王道隆赍诏宥琰罪。勉又与琰书曰:「昔景和凶悖,行绝人伦,昏虐险秽,谏诤杜塞,遂残毁陵庙,芟刈百僚,纵毒穷凶,靡有纪极。于时人神回遑,莫能自保,中外士庶,〔一四〕咸愿一匡。予职在直卫,目所备睹。主上神机天发,指麾克定,横流涂炭,一朝太平,扶危拯急,实冠终古。而四方持疑,成此乖逆,资斧所临,每从偃简。足下以衣冠华冑,信概夙昭,附戾从违,犹见容养。贤兄长史,阶升清列,贤子参军,亦塞国网。间者进军宛唐,计由刘顺,退众闭城,当时未了。过蒙朝恩,谬充将帅,蚤承风素,情有依然。今皇威远申,三方蹙弱,胜败之势,皎然可览。王御史昨至,主上敕、骠骑教、贤兄贤子书,今悉遣送。百代以来,未有弘恩曲宥,乃至于此。且朝廷方宣示大义,惟新王道,何容摽虚辞于士女,失国信于一州。以足下明识渊见,想必不俟终日。如其孤背亭毒,弗忌屠陷者,便当穷兵肆武,究法极刑,将恐贵门无复祭祀之主,坟垄乏扫洒之望,进谢忠臣,退惭孝子,名实两丧,没有余责。扶力略白,幸加研览。」

  琰本无反心,事由力屈,叔宝等有降意,前后屡遣送诚牋,而众心持疑,莫能相一,故归顺之计,每多愆塞,婴城愈固。

  弋阳西山蛮田益之起义,攻郭确于弋阳,以益之为辅国将军,督弋阳西山事。六月,勉筑长围始合。田益之率蛮众万余人攻庞定光于义阳,定光遣从兄文生拒之,为益之所破,见杀,遂围其城。定光求救于子勛,子勛以定光父孟虬为司州刺史,率精兵五千救义阳,并解寿阳之围。常珍奇又自悬瓠遣三千人援定光,屯军柳水。益之不战,望风奔散。孟虬乘胜进军向寿阳。初,常珍奇遣周当、垣式宝率数百人送仗与琰。式宝骁勇绝众,因留守北门,乃率所领,开门掩袭勉,入其营,勉逃避得免,式宝得勉衣帽而去。

  勉于是乃竖长围,治攻道于东南角,并填堑。东南角有高楼,队主赵法进计曰:「外若进攻,必先攻楼,楼颓落,既伤将士,又使人情沮坏,不如先自毁之。」从其言。勉用草茅苞土,掷以塞堑,掷者如云,城内乃以火箭射之,草未及燃,后土续至,一二日,堑便欲满。赵法进复献计,以铁珠子灌之,珠子流滑,悉缘隙得入,草于是火燃,二日间草尽,堑中土不过二三寸。勉乃作大虾蟆车载土,牛皮蒙之,三百人推以塞堑。琰户曹参军虞挹之造碻车,〔一五〕击之以石,车悉破坏。

  初,庐江太守王子仲弃郡奔寻阳,庐江人起义,休祐遣员外散骑侍郎陆悠之助之。〔一六〕刘胡遣其辅国将军薛道标渡江煽动群蛮,规自庐江掩袭历阳,悠之众弱,退保谯城。司徒建安王休仁遣参军沈灵宠驰据庐江,道标后一日方至,悠之自谯城来会,因与道标相持。七月,庞孟虬至弋阳,勉遣吕安国、垣闳、龙骧将军陈显达、骠骑参军孟次阳拒之。孟虬军副吕兴寿与安国有旧,率所领降。安国进军,破孟虬于蓼潭,义军主陈肫又破之于汝水,孟虬走向义阳,义阳已为王玄谟子昙善起义所据,乃逃于蛮中。淮西人郑叔举起义击常珍奇,以为北豫州刺史。

  八月,皇甫道烈、柳伦等二十一人闻孟虬败,并开门出降。勉因此又与琰书曰:「柳伦来奔,具相申述,方承足下迹缠秽乱,心秉忠诚,惘默穷愁,不亲戎政。去冬开天之始,愚迷者多,如足下流比,进非社稷宗臣,退无顾命寄托,朝廷既不偏相嫌责,足下亦复无所独愧。程天祚已举城归顺,庞孟虬又继迹奔亡,刘胡困于钱溪,袁顗欲战不得,推理揆势,亦安能久。且南方初起,连州十六,拥徒百万,仲春以来,无战不北,摧陷殄灭,十无一二。南凭袁顗弱卒,北恃足下孤城,以兹定业,恐万无一理。方今国网疏略,示举宏维,比日相白,想亦已具矣。且伦等皆是足下腹心牙爪,所以携手相舍,非有怨恨也,了知事不可济,祸害已及故耳。夫拥数千乌合,抗天下之兵,倾覆之状,岂不易晓。假令六蔽之人,犹当不为其事,况复足下少祖名教,疾没世无称者邪。所以复有此白者,实惜华州重镇,鞠为茂草,兼伤贵门一日屠灭。足下若能封府库,开四门,宣语文武,示以祸福,先遣咫尺之书,表达诚款,然后素车白马,来诣辕门,若令足下发肤不全,儿姪彫耗者,皇天后土,实闻此言。至辞不华,宁复多白。」

  薛道标犹在庐江,刘胡又分兵扬声向寿阳及合肥。勉遣许道莲驰赴合肥,助裴季文,〔一七〕又遣黄回、孟次阳及屯骑校尉段佛荣、武卫将军王广之继之。道标率其党薛元宝等攻合肥,勉所遣诸军未至,为道标所陷,季文及武卫将军叶庆祖力战死之。勉驰遣垣闳总统诸军攻合肥。是月,刘胡败走,寻阳平定,太宗遣叔宝从父弟季文至琰城下,与叔宝语,说四方已定,劝令时降。叔宝曰:「我乃信汝,恐为人所诳耳。」叔宝闭绝子勛败问,有传者即杀之。时琰子邈东在京邑,系建康,太宗送邈与琰,令说南贼已平之问,自建康出,便防送就道。议者以为宜听邈与伯父瑗私相见,不尔无以解城内之惑,不从。邈至,叔宝等果疑,守备方固。十月,薛道标突围,与十余骑走奔淮西,投常珍奇,薛元宝归降。

  先是,晋熙太守阎湛之据郡同逆,至是沈灵宠自庐江攻之,湛之未知寻阳已败,固守不降。灵宠乃取诸将破刘胡文书置车中,攻城伪败,弃车而走,湛之得书大骇,其夜奔逃。十一月,常珍奇乞降,虑不见纳,又求救于索虏,太宗即以珍奇为司州刺史,领汝南、新蔡二郡太守。虏亦遣伪帅张穷奇骑万匹救之。十二月,虏至汝南,珍奇开门纳虏,淮西七县民并连营南奔,刘顺亦弃虏归顺。〔一八〕

  南贼降者,太宗并送琰城下,令与城内交言,由是人情沮丧。琰将降,先送休祐内人出城,然后开门。时琰有疾,以板自舆,与诸将帅面缚请罪,勉并抚宥,无所诛戳,自将帅以下,财物资货,皆以还之,纤毫无所失。虏骑救琰,至师水,闻城陷,乃破义阳,杀掠数千人而去。垣式宝寻复反叛,投常珍奇。以平琰功,刘怀珍封艾县侯,食邑四百户,垣闳乐乡县侯,孟次阳攸县子,王广之蒲圻县子,陈显达彭泽县子,吕安国锺武县子,食邑各三百户,黄回葛阳县男,食邑二百户。送琰及伪节还京都。

  久之,为王景文镇南谘议参军,兼少府。泰豫元年,除少府,加给事中。后废帝元徽元年,卒,时年五十九。琰性和雅静素,寡嗜欲,谙前世旧事,事兄甚谨,少以名行见称。在寿阳被攻围积时,为城内所怀附。扬州刺史王景文、征西将军蔡兴宗、司空褚渊,并与之友善云。

  史臣曰:夫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,盖以类得之也。昔启方说主,迹表遗亲,邓攸淳行,爱兼犹子,虽禀分参差,情纪难一,而均薄等厚,未之或偏。惠开亲礼虽笃,弟隙尤着,方寸之内,孝友异情,险于山川,有验于此也。

  校勘记

  〔一〕 但一往服领 「服领」南史、元龟五一二作「眼额」。

  〔二〕 惠开素有大志 「大志」各本并作「大意」,据南史改。

  〔三〕 晋原一郡遂反 「郡」各本并作「部」,据通鉴宋泰始二年改。按晋原郡属益州,见州郡志。

  〔四〕 遣宋宁太守萧惠训别驾费欣业万兵并进 「宋宁」各本并作「永宁」,据南史改。按州郡志,益州属郡有「宋宁」无「永宁」。

  〔五〕 初惠开府录事参军到希微负蜀人债将百万 「到希微」南史、御览四七七引作「刘希微」。

  〔六〕 悉散施道路 「道路」南史作「道俗」。

  〔七〕 而土人前右军参军杜叔宝 「土人」各本并作「士人」,据南史改。

  〔八〕 太宗遣冗从仆射柳伦领军助 按「助」下有脱文。孙虨宋书考论云:「助下疑脱琰字。」

  〔九〕 袁顗遣信诱矜司马汝南人常珍奇 「遣信」各本并作「遗信」。张森楷校勘记云:「遗信当作遣信,遣信犹言遣使也。」按张校是,今改正。

  〔一0〕琰以前右军参军裴季为南汝阴太守 「裴季」下文又作「裴季文」,通鉴宋泰始二年作「裴季之」。

  〔一一〕淮西人前奉朝请郑墨率子弟部曲及淮右郡起义于陈郡城 「郑墨」通鉴宋泰始二年作「郑黑」。考异云:「宋殷琰传作郑墨,今从宋本纪、宋略」。

  〔一二〕东据宛唐 胡三省通鉴注云:「通典宛唐作死虎。水经肥水注作死雩亭。」

  〔一三〕太宗又遣太尉司马垣闳率军来会 「垣闳」各本并作「垣阅」,据垣护之传改。下文亦有「垣闳」。

  〔一四〕中外士庶 「外」各本并作「内」,据元龟四一六改。

  〔一五〕琰户曹参军虞挹之造碻车 「碻车」御览三三六引作「抛车」,元龟三六八作「礟车」。按古无礟字,故借碻字为之。碻车即礟车。

  〔一六〕休祐遣员外散骑侍郎陆悠之助之 「陆悠之」沈庆之传、孔觊传作「陆攸之」,当即一人。

  〔一七〕助裴季文 上文作「裴季」,通鉴作「裴季之」。

  〔一八〕刘顺亦弃虏归顺 「顺」字下各本并有「之」字。孙虨宋书考论谓「刘顺,无之字」。孙说是,今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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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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